死神吃苹果

太监和少女(《笑傲江湖》同人,林平之*曲非烟)

  东方不败死了

  岳不群死了

  任我行死了

  连左冷禅,都死了

  枭雄死绝了,整个江湖,就太平了

  

  没错,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力拔头筹的《葵花宝典》,更不該有什么名字便是自欺欺人的《辟邪剑法》。

  世上本无事,皆因强出头。

  人世如此,江湖,也是如此。

  

  有一个人,说他是枭雄,也勉强只算半个。如今,他虽未死,却是瞎了眼,毁了容,又废了双腿。

  死与活,与他而言,有何差异。

  

  令狐冲和任盈盈都觉得此人该死。奈何偏偏有人希望他活下去,临死前恳求令狐冲照顾他活下去。

  那个死都要护他的人,是岳灵珊。

  而那个本该死一千次,却依然不得不让他活着的混蛋,就是亲手杀死岳灵珊的林平之。

  

  杭州西湖,风光绝美。当年的西湖,有游船却无渡轮,亭台虽漏,却无汽车尾气肆虐

  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而西湖风光,新旧十景,得数百年后才得一一而足。

  而如今西湖景致第一的,当数孤山梅庄。

  

  曲非烟手提花篮,篮子里装的却是莴苣和蘑菇。白的蘑菇,青青嫩嫩的莴苣,远远看去,倒像一篮子碧草白花。

  她哼着歌儿,走在西湖边的绿荫道上。风吹过她扎得细细的小辫子,噌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今年十五岁了,个子本来就高。如今看起来,说她是十七八的成年大姑娘,怕也没人觉得不对。

  

  曲非烟一年前本该死了的。但是老天爷疼她留她一条命在,曲洋临死前本怕她一个人留在世上受苦。

  哪知,这个武林,天降了令狐冲这个大救星。不光拯救改变了日月神教,也还了整个武林一个太平。

  

  曲非烟想念死去的爷爷,也不是不愿过好如今一个人的生活。

  当然,她也不算一个人。

  她,还有那个家伙要看守,要照顾。

  

  林平之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丑瞎子,一个不能走路,脾气还很暴躁的丑瞎子。

  曲非烟的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她从小虽没爹娘,却被爷爷宠着长大。古灵精怪心思活,吃苦受罪不受气。当初曲洋离世前,便是怕他这孙女不能吃罪受气,一个人在这世上难以独活。

  结果,费彬一剑没刺死她,自己倒是被莫大刺死了。

  令狐冲和仪琳当时把曲洋刘正风曲非烟三人埋在一起,土坟简易容易扒土,倒是没有检查这位曲姑娘是否一息尚存。

  再后来,也不知这位曲姑娘如何度过这一年多的时光。在山中,在民间。任他五岳剑派并派合一,左冷禅风光无限,又被岳不群黄雀在后。

  管他日月神教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了任我行来了东方不败,完蛋了东方不败又来任我行。

  反正,最后都是亡魂一缕,臭皮囊一具。有的够到了权力一个小指头,有的还没伸到手。

  便僵死在中途了。

  

  曲非烟的爷爷曲洋,也曾处于日月神教权力斗争的漩涡里。若非卷入是非,她的父母也不会死。

  所以曲非烟很满意这个结局。末了,任盈盈想安排她的去处,令狐冲又烦恼着怎么安置林平之。

  他夫妻二人灵光一闪:

  不如,让她照顾他?

  

  曲非烟虽然早就被三令五声,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气焰嚣张杀老婆的死太监,不知死活还想扬名武林的臭瞎子。

  第一次见,真把她烦透了。

  任盈盈知此人难缠,只轻拍她的肩膀:

  “你不理会他也可,管着他饿不死跑不了就成。”

  

  林平之坐着轮椅,被关在西湖牢底当初关押任我行的地方。待遇还是好过任我行的,毕竟他的手脚没被铁链锁住。

  曲非烟等于是领了当初江南四友的差使。只不过,她可有些无聊。既不爱弹琴喝酒,也不爱画画写字。

  

  曲非烟觉得自己也被困在了这里,和林平之处境差不多。可是,天大地大,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

  令狐冲和任盈盈每半年来梅庄看他俩一次。常年一起守在这梅庄里的,还有一个老仆,乃是曲洋当年的下属。

  饭菜是由老仆送的。可是曲非烟时不时会悄悄地跟去。

  有时,她会出声:

  “喂?林平之?”

  然后,那个瞎子就会骂骂咧咧阴阳怪气尖声细嗓地开始大骂令狐冲如何畜牲,他林家的辟邪剑法如何了得,他一旦逃离这里,会如何如何对付这些曾经把他踩在脚下的人。

  曲非烟一开始还会回嘴骂他几句,而后便由他去了。反正闲来无事。有时候她隔着铁门听他骂累了,也会冷不丁插一句:

  “那你,下半辈子,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林平之愣住了。而后是苦笑和冷笑:

  “令狐冲,难道还会放我离开吗?”

  曲非烟冷哼一声,笑道:

  “林平之,你有没有想起过你老婆?”

  他先是冷笑:

  “想她?我想她做什么?”

  曲非烟冷冷地说,话却像一根针一样,想要撺着头扎进他心里:

  “如果,尊夫人没有死。如果,她还陪在你身边……”

  “我姓林的不要人陪!”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话?”

  “我只是要骂你!”

  “可你这几句话,并没有在骂我。”

  曲非烟平静地说。她的才智机灵其实是有几分像任盈盈的,毕竟,自小跟着她长大。

  只是,她终是比任大小姐多了几分泼辣活泼,少了几分扭捏羞涩。

  

  林平之先是沉默,而后尖叫大笑,连牢顶的石灰都给他震落下来。曲非烟闭气凝神,以防被他内力所伤。等他闹够了,又等来一句:

  “怎么,还不走?”

  曲非烟透过铁门的栅栏,看到室内昏暗日光下,那张乱发下的烂脸。

  她也曾在衡山城见过他。只是,当时他并不认得她。她也只有空去搭理令狐冲。

  “我之前见过你的。”

  她说,尽量让自己保持耐心。

  “我知道,你以前并不这样……”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实话,往往更让人伤心,揪心。

  

  已盲的双眼有热液流淌下来,挂在他那张不成人样的脸上。林平之一旦不再尖叫怪笑,阴阳怪气。就仿佛被卸下了防御。

  他除了颤抖着大叫“滚!滚!!我不想见到你”以外,已经说不出讽刺中伤的话了。

  曲非烟见他这般激动,反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她静静丢下一句“我改天再来”

  就把这个废人再一次丢进了死寂和黑暗里。

  

  曲非烟想起令狐冲说过的岳灵珊的遗言,她不知道,如果岳灵珊还活着,看到林平之活得如此面目。

  她是否会后悔当初执意要丈夫活下去的决定。

  

  衡山城时,脱下假驼背,摘下脸上狗皮膏药的林平之,也是让曲非烟眼前一亮的。

  岳灵珊见这少年郎的本来面目,还要更早些。那是还在福州时,她在他面前扮做一个满脸麻子的卖酒女。后来,他在她眼前扮成一个丑驼背。

  倒是两厢欺骗,两清了。

  只是当时,曲非烟看在眼里,也未把岳灵珊和林平之两人放在心上。她按照曲洋的指示,救下被青城派重伤垂死的令狐冲,又设计把仪琳引来群玉院救恩人与情郎。

  曲非烟看的清清楚楚,仪琳是如何深爱令狐冲,令狐冲虽不爱她,又是如何值得人爱的。

  可她丝毫未对林平之和岳灵珊这一对男女有任何想法。

  

  而后,来来去去。岳灵珊嫁了林平之又死在这名义上的丈夫手里。她终是年幼,即使侥幸未死,等不及长大去打那令狐冲的主意。

  这位令狐少侠,就落入了他们任大小姐掌心里。

  曲非烟和任盈盈要好,才不会去抢她心爱的人。何况

  她既不爱令狐冲,也没那个胆子

  并非好男儿,就是要被所有的女子都恋慕的。

  

  林平之,他算是个好男儿吗?

  也许,曾经是吧?

  

  待她多和林平之折腾了几次,对方已经收起尖刺,知她来了,也懒得骂她了。

  而后,便改成由曲非烟亲自给他送饭菜了。

  

  这一日,林平之低头咬了汤食饭菜,便是一愣。

  那是福建本地的扁食肉汤,肉馅夹藕碎,虽是肉汤,却汤头清甜。

  “好吃吧?”

  丫头嘻嘻一笑。林平之却是默默放下手里汤碗:

  “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初那个华山的少女,也曾嬉笑着和他学着做福建点心,好奇地向他学福建话,试着去唱福建民谣。

  那时候,她生命鲜活,笑靥如花。

  那时候,他虽负血海深仇,却还是热血钢魄的俊秀少年。

  连汤带肉,碗被砸在地上。他又歇斯底里起来:

  “我姓林的不要人可怜!”

  曲非烟已经有些适应了他的喜怒无常了。她隔着铁门通知他:

  “福伯一会儿会来收拾的。”

  “你既然自己打翻了今天的吃食,那今天,你就饿着吧。”

  他双腿残废,便是让人进室内打扫,也不对来人构成威胁。

  他林平之,已然成了一个无法真正威胁到他人的废人。

  这,就是他自宫练《辟邪剑法》的成果。

  

  曲非烟当初被费彬一剑伤在肋下三寸,差点被中了心脏。

  林平之对自己那狠心一刀,却是不会失了准头的。

  于是,他二人。一个好运地继续活着,虽没了爷爷,却还有任盈盈有福伯,若她哪天实在闷得慌了,还可以央求任盈盈离开这里。

  而另一个呢?天残地缺,绝子绝孙!

  同样练习《辟邪剑法》,为什么他家曾祖远图公能功成名就,安然身退。

  可他林平之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林平之恨,恨这世道不公。同是练习《辟邪剑法》他为何这等下场?

  因为这恨,他压根便想不起自己对不起谁,只想着世人对不起他了。

  若问牢底漆黑,长夜漫漫,鲜见日光,那在这白天黑夜都失了刻度之时,他能想明白哪些?

  除了稍微冷静下来,压制恨意以外,他也不可能往旁的好处设想了。

  

  曲非烟再来见他时,给他带了福建的荔枝吃。

  福建盛产荔枝,肉白汁甜。当年尤其为杨贵妃喜爱。玄宗为图美人一笑,千里千金载来长安。

  有诗云:

  一粒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林平之干枯的嘴唇撕扯着荔枝,问:

  “已经到了五月份了吗?”

  按照节气,五月荔枝正当时。从福建运来浙江,倒也不远。

  他关得久了,早就忘了外边的年月和光阴。

  曲非烟听他的戾气渐消,也不再逗着他说话了:

  “是啊,五月了,又到端午,該吃粽子了。”

  

  往年的端阳节,是日月神教里一个重大的节日。因为东方不败会在这一天赐下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如今的端阳节,神教里,便只单纯当佳节来欢庆了。

  

  如今坐日月神教教主位的是向问天,不是任盈盈。

  圣姑告诉非非,自己武功不够,难以服众。而向问天的才智武功,却是连东方不败都认可的。

  

  曲非烟不关心这些上上下下,是是非非。倒时不时存一些痴心妄想:

  如果,爷爷没有卷入正邪纷争,他还活着,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这辟邪剑谱,林家安安泰泰还在福州。这林平之不会变坏变瞎变残变燥

  那该多好。

  

  林平之在铁门那头吃西瓜,曲非烟在铁门这头吃冰粉。

  吃完了荔枝,已经正式入夏了。

  废人的嘴边滑稽地挂着瓜子,他忽然说: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曲非烟转转眼睛,半是实话,半是迷惘: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无聊吧……看着一个啩噪的八哥也是看着,不如逗一只能好好说话的鹦鹉”

  她有些故意要气林平之,后者却不发怒。

  曲非烟撩拨不到他,有些失望,又贼笑道:

  “其实啊,我记得当年见你时的样子~唉,可惜啊,可惜~”

  她应该是不可能喜欢林平之的,但是他当年确实好看。

  

  他的面皮红红白白,那青城派姓余的只调戏他是只兔儿爷。

  他的眼睛,说是如郎星能映月都不为过。

  如今,却只剩下两个混浊的眼珠,一张坑坑洼洼的烂面。

  曲非烟不由自主地说:

  “喂,你求求我吧?”

  林平之莫名其妙:

  “求你?我求你什么?”

  “求我转告圣姑,让她给你找大夫治眼睛啊!”

  她故意只提任盈盈,不提令狐冲,还是顾忌着,不想刺激他。

  

  揭开纱布那一刻,他是满心渴望而又恐惧的。

  他怕打开了希望,依然是由一片黑暗来迎接自己。

  任我行离开西湖地牢的时候,向问天给他一块布片把眼睛挡住,怕久不见光,乍见会瞎。

  可那双重见光明的眼睛,终究被东方不败刺瞎了一只。

  林平之眼皮颤抖着,泪汪汪地睁开眼睛:

  模糊,朦胧的世界

  几个时辰后,眼前的光线在聚拢,合一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少女惊奇里带着喜悦的脸

  还有几分活泼伶俐里透出的俏皮

  就像当年的岳灵珊那样

  

  林平之的眼睛基本被治愈了,脸上的伤口也逐渐抚平。

  可他的腿,并没有得到治疗。曲非烟从不提他的腿,他也从不问曲非烟他的腿何时来治?

  他们心里都明白

  一个练习了辟邪剑法,满心仇恨的人,决不能完完整整把他放回到江湖里

  那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绝不可破坏

  

  能吃能安睡,能被曲非烟推着轮椅车看黄昏日落,芳草斜阳。

  能够脱离西湖牢底的日子,該让林平之觉得满足了。

  

  任盈盈和令狐冲在不远处看着他俩,不禁低下头,有些心酸和担心。

  体贴的丈夫问妻子:

  “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非非……她到底慢慢大了……那姓林的终究是个残废之人,总不能耽误她,不然,日后到了地下,我如何对曲长老交代?”

  令狐冲忽然想起了什么?

  也许,他想起了东方不败怪模怪样却到死都维护杨莲亭的样子。

  也许,他想起了岳灵珊明知林平之已经自宫,被他用碧水鸳鸯剑插入肚里,却依然无怨无悔的样子。

  令狐冲的心,在隐隐作痛。可他强打起精神告诉盈盈:

  “非非这丫头已经大了,她会自己做决定的……再不济,我们也会帮她盯着的。”

  绝不会,让岳灵珊这样的悲剧,再发生了!

  

  曲非烟觉得自己有些了解林平之了。林平之也觉得,自己得日子好过多了。

  有一天,她又推着轮椅载他走在梅庄花园里。

  这是任我行所没有的待遇。

  他在里边花十二年时间想透自己的失败,想透东方不败的诡计,也参透解决了吸星大法反噬的难题。

  唯独无法解救自己,得靠向问天来救。

  

  而林平之,在孤身一人,再无他援的情况下,却找了个少女来帮助,医治自己。

  花很香,夜风很凉爽,帮他推车的少女也很美。

  可他林平之的眼睛,重新得来,可不光是为了看花赏景看女人脸的。

  “平之。”曲非烟这般叫他。

  “当初,你和岳姑娘……你若能忍了一时之气,没有去杀他。你这会儿該是好好和她在一起,吟风弄月,看花赏景吧?”

  林平之是温文儒雅的林平之,尤其在他稳住心神,以待来日之时。

  他这份稳重和翩然,会更加地迷人。

  “应该是吧……”他这般说,既然是君子,就不可把话说的太满:

  “可惜,没有‘如果’这回事。但是,却有‘意外’和‘惊喜’……非烟?”

  他扭头轻唤她名字的时候,虽微笑着看她,却连她激动之下伸出来的手都没有去握。

  因为他清楚,真正的猎物,需得自己踏入陷阱。

  而他,所求的太多。更需小心。而此刻,江湖世事已定,便要行事

  也不可对这少女行得太过,如当初对待岳灵珊那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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